珍珠月光

感觉和瞬间

【政法三杰&高育良】大雨倾盆

记那些再也不会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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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些雾蒙蒙的,不太透亮,是个多云天,太阳却晒得厉害。外边的大叶杨泛着光,蝉鸣长而响亮。高育良穿着白衬衫短袖坐在办公室,饶是旁边的电风扇吹得纸页翻飞,也热得隐隐冒汗。


外面暴晒,屋里闷热,桌上的十来页报告隐隐泛潮,都被高育良用沉木镇纸压住了,内容是手底下研究生的调查报告。本来高育良想用杯子压住,但又怕被风掀翻打湿纸,终究作罢。手在杯口摩挲了几圈,高育良还是从抽屉里拿出点茶扔进杯子,接了凉白开倒进去。凉水冲不开茶,也泡不出茶香,但是喝热水又是一身汗。权当解渴了,高育良想,有点茶叶味儿也行。


楼底下祁同伟正和陈海拎了两摞书一块儿往高育良办公室走,实在热得够呛。祁同伟戴着个草帽,多多少少能好点。这还是他从箱底翻出来的,以前怕戴出来丢人,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陈海衬衫里面还有个短袖,后腰和腋下早被洇了个透。不过他上去颇气定神闲,温温吞吞倒也不恼。


两人吭哧吭哧爬上五楼,高育良正慢条斯理喝水,看见两个学生进来,就起身指挥他们把东西放好。转头抽出两个一次性杯子,一人一杯水。看见祁同伟拿着帽子当扇子使,陈海脱了衬衫抹了把脸,就把电风扇偏了方向对着他俩。祁同伟看见了,就笑眯眯的说:“谢谢老师。”高育良也笑:“天热,待会去洗把脸。然后你俩和我一起去老朋友那吃个饭,再等等亮平。”


当侯亮平风风火火拎着冷饮袋子在往楼里跑,看见祁同伟、陈海和高育良三人已经并排出楼门,就先喊开了:“你们竟然先走!都不等我!”然后一个急刹车,一把搂了陈海膀子,搀住祁同伟的胳膊,笑眯眯的喊“高老师、老学长。”猴子和陈海没什么可客气的,可在老学长和老师面前,他还是稍微收敛着些。


要去的地方是高育良老朋友的家,姓林,听说高育良手底下有三个得意门生,非说了要带来一起吃饭。不过去的时候实在是路远颠簸,加上侯亮平带错了一辆车,倒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不过老林完全没在意。分别打过招呼,老林带着高育良往巷子里走,石子土路七拐八拐,高育良和老林聊着天,后边三个学生边走边看,走到一扇大红铁门里,看见一个复试老别墅,里面几间房里都住着不同的租客。来来往往的看见老林小屋里呼呼啦啦塞满人,都扬扬手打个招呼,倒也邻里友好,气氛和谐。


老林的屋小,里面就只够放个床和床头柜,小小一个书桌和一个大沙发椅,屋里闷热无比,开着风扇也无济于事。还算宽敞的公共厨房里老林老婆正忙着准备鲜蔬菜食,祁同伟探个头就进去帮着一起弄。侯亮平和高育良坐在屋里的小板凳,拿着西瓜和老林边吃边聊。陈海拿了水慢慢转着看一间间屋子,住老林对角的是一家三口,夫妻俩领着个小小孩开了门,陈海打了招呼隔着彩带门帘往里面一看,顿时惊住了。


屋里的地板铺了五颜六色的泡沫拼图,三人在门口换了鞋直接光脚进屋,男主人领着孩子在地上玩,女主人切着刚买的西瓜,墙上都是很漂亮的儿童画报壁纸,色彩温馨。东西也归置的井井有条,最大限度利用空间,像日本人收拾的屋子那样,不大的地方却像个儿童城堡。原来在这样的地方也有厉害的人,陈海想。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古人诚不欺我。


厨房里,祁同伟帮着把鲜菜蔬和火锅端到公共的客厅餐桌上。侯亮平和陈海出来一看见看见热气腾腾的火锅,顿时感觉汗就下来了。这么大热的天吃火锅,这还有命活?但是看见自家老师从从容容坐下,半点不露怯。想到吃人家嘴软,又只好期期艾艾坐下。


老林夫妻把食物一样样下进锅子,看着慢慢翻滚起来的汤汁里有小排骨和鸡肉随着上下沉浮,侯亮平原本的苦瓜脸顿时一扫而空,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肉挪不开了。看见侯亮平这副毫不掩饰的馋样,陈海咂咂嘴,祁同伟扶额扭头,高育良似笑非笑。老林老婆就笑着把第一块肉夹给侯亮平,侯亮平谢过就抄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烫得在嘴里来回传,连连道“好吃、好吃。”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这才都动起筷子。


没多久,桌上三个小孩就越吃越快,几乎抢着比起赛来。本来么,热天吃火锅更是要慢慢吃,这样能凉快些,还能多吃些。可也确实不怪他们,老林家的火锅有绝招,头天晚上炒了鲜料备下,料足浓香,腌上一晚,第二天加上高汤滚肉,汤头浓郁十足。一般市场的火锅料,越涮越淡,到最后各类食物混杂也就成了下品。老林家的火锅却越涮越香,煮的时间越久,越是把香料的味道全部煮开,汤也就越浓郁。


祁同伟总算还稍微端着点,记得是这俩的师兄,从碗上抬起头,看见猴子手下飞快,左右开弓,好不痛快;陈海没见他从碗里抬脸,仔细一看,正咬着虾屁股往外拽肉呢,鼻尖上都是小汗珠。祁同伟拽了张纸巾赶紧把自个儿脸上擦干净,再把手也擦干净,码好骨头堆,又擦了自己溅出来的汤汁,这才又拽了两张纸巾拍给侯亮平和陈海,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接过,终于肯放下筷子。


高育良看的得趣,回过头来笑眯眯和老林继续天南海北的扯皮,手上的茅台下去了一大半,还剩个底。他也没少吃,但他一向讲究凡事有度,不然事后肯定要难受。他笑着和老林说:“我这三个学生,今天要把你这儿吃穷喽。”老林哈哈一笑:“我家的火锅,保证你吃了一回,还想吃一回……”看见大家伙吃得开心,他自己心里也高兴,觉得手艺得到了认可。老林不怕有人多吃,只要不浪费,他从来管吃管够。


几个人汗流浃背,都觉得汗水从胸膛里滑进裤子边上实在难受,趁着去洗手间的空档,祁同伟去掀了帘子去院子里,院子破破烂烂,还有个破沙发支棱这弹簧在太阳底下暴晒。水泥地上搭着个钢精架,有葡萄叶蜿蜿蜒蜒爬满架子。他抬头看,有几串瘦葡萄挂在顶上,近在咫尺也有零星的葡萄挂在藤上。祁同伟伸手摘了颗别人摘剩的葡萄,擦一擦送进嘴里,还怪好吃!酸酸甜甜的,不可貌相啊!


那头猴子看着师兄半天不回来,拽了陈海就脚底抹油溜出去。看见祁同伟站在葡萄架下,零星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就觉得赏心悦目,嘴角止不住上扬。祁同伟笑眯眯看着他俩走近,也不说话,又拿了两颗葡萄递进他俩手里,看着俩人呲牙咧嘴吃了,终于哈哈笑出声。


本来吃完这一顿就该走了,老林带着仨孩子出去,不由分说又买了些菜回来。晚上老林没让祁同伟进厨房,他和妻子慢悠悠准备着晚饭。太阳慢慢落山了,屋里已经掌了灯,屋里的闷热比之前还要厉害,猴子在屋里窜来窜去不肯消停,陈海和高育良慢慢聊着天,祁同伟只是坐着不动,就有汗水从腿弯滑向脚踝,干脆撑着脸看着他们。他看见侯亮平伸手敏捷,闹腾着却不碰到一点家具;陈海侧脸温润,眉眼干净,声音也是低低柔柔;老师身体微微前倾,交叠的手指骨节分明,语气从容淡定,娓娓道来。只是这样看着,就能让他的心慢慢膨胀起来,能让情绪饱满得填充整个身体。他想到的是他是真的爱老师、爱着师弟、爱这个学校,真想就一直停在这一刻,他默念,让时间永远也不要前进。


然而很快老林招呼他们吃饭的声音就传来了,侯亮平一跃而起,陈海和高育良刚好结束话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有点疲倦但是灿烂的笑容。祁同伟赶紧起身,和大家一起坐在餐桌上。他心里全都是甜蜜的悲伤,饭食一点点减少,这种心情慢慢转化为心酸,他觉得就要落下泪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个高兴的日子,不是吗?他赶快喝了一大口热汤,把那即将泛上来的泪生生逼下去,至少不能在这时候丢人现眼。


饭后大家帮忙收拾餐具罢,天已经完全黑透,这一次不得不走了。老林和妻子一起来送师徒四个出门,两个人握着他们的手不住的说以后还要来一起吃饭,下次家里装了空调就不热了。边说着硬是送到看着四个人上了最后一班车才肯回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老林夫妇的身影,祁同伟才转过身来打开车窗,热热的风灌进来把湿透的衣服吹了半干。


车上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再说话,闹了一天,真是精疲力尽。祁同伟本来两眼出神,忽然就闻到了潮湿的泥土味,转头一看,外面居然下起雨来!他赶紧关了窗户,回想今天的天气,也不禁失笑。然而很快,司机就打开了雨刷,雨水顺着车窗玻璃蜿蜒流下,越来越多。他这才感到不妙。他赶紧翻了翻包,只有自己那个临走也没忘拿的草帽。他转头看向高育良,高育良闭目养神,口气无奈:“我这也只有一把。”侯亮平和陈海面面相觑,他俩根本什么雨具都没带!


公交车不直达学校门口,四个人必须要走一公里多才能进校门,其中还要过一个桥洞。下了车,雨已经大到倾盆,裹携着风劈头盖脸砸下来。高育良把伞打开,祁同伟拿帽子挡在高育良头上,伞撑开一看,小小一把实在不能容下四个人。侯亮平看了,反而展颜一笑,拉了陈海就往雨里冲,祁同伟刚想上前,就被高育良拉住了。他回过头,看见老师嘴角带笑:“进来吧,两个人挤挤。”祁同伟无声的笑起来,像个偷了糖的小孩子。


快要到桥底下的时候,侯亮平一阵跑,身上已经快湿透。陈海能好很多,祁同伟赶紧拉住他把草帽扣在他脑袋上,自己高育良并肩走着。雨越来越大,天上电闪雷鸣,轰隆阵阵,大风裹着雨斜着砸在身上。祁同伟抱着陈海和侯亮平的东西,努力在大风里前行,把伞往高育良身上偏,自己半个身子已经湿透。陈海按着他的帽子顶风前进,闪电映的大地发白。侯亮平打开双臂,放声高歌:“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唱罢一段,猛地转身,哈哈大笑。他头发滴着水,身上早就没一处干了,陈海被他甩了一脸水,也大笑出声,还吹了一声口哨。一声炸雷劈头下来,声音震耳欲聋,祁同伟几乎是吼着出声:“猴子——!!!”“哎——”“海子——!!!”“老学长——”雨在路上已经漫成河,没过他的小腿,水流极速打着旋。他的手发着抖,死死抓着伞骨,他看见侯亮平和陈海跑过来。湿猴儿大笑着喊:“老学长,我觉得咱们该带瓶沐浴露,连洗澡都省啦!”“我觉得该拿香皂,沐浴露冲不干净!”陈海也冲着他喊,两个人眼里都是激越和豪情。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祁同伟觉得眼泪要冲出来,出口却是大笑:“好啊!你干脆把搓澡巾都带上,一起洗澡啊!”三人笑得前仰后合。侯亮平转身和陈海继续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喊:“老学长——伞撑稳喽——”祁同伟一脚踩进泥里,却毫不在意的迈开腿,他知道高育良和他一样鞋袜裤腿湿透,却骄傲的对侯亮平说:“还用你说。当心避雷啊——”


远处的车灯打的地上光怪陆离,侯亮平和陈海就在前面一路高歌,祁同伟的手稳稳撑着伞,把手里的包往怀里带一带,走得稳如泰山。一旁的高育良趟着水叹出声:“这样的日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了。”祁同伟心里一颤。没错,他想。再也不会有,那我就永远的记住它。记得曾经我们离得这样近,就像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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