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月光

感觉和瞬间

【赵祁】虎兕出于柙


静。

太静了。

所以显得旁边赵东来的呼吸声简直像是老式的、烦人的风扇似的,吭吭哧哧没个完。

祁同伟从仰躺换成侧躺,用屁股对着赵东来,把一声一声呼气甩在身后,妄图用他俩各自的两床棉被加棉花枕头被能吸一吸这个烦人、烦死人的呼气声。

也许是白天睡多了也许是晚上吃多了也许是喝酒了也可能纯粹是想找事,总之,烙在床上一个半小时了,他睡不着。

他计算了一下翻身数,在这之中有三个仰躺,两个左侧躺,两个右侧躺。鉴于右边有个赵东来,为了不受赵东来呼气的影响,他要么就永远别面对赵东来(这根本不可能),要么先牺牲一下一次性和赵东来面对面躺到快爆炸,最后忍到马上就要把赵东来一脚踹下床前换个姿势,换来那么一个长久的左侧躺,这么一算这点委屈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眼皮自欺欺人紧紧闭着,尽管眼前黑得什么也没有,可以前受过专业训练的他再清楚不过,他他妈根本就没放松。

他焦虑、担忧、烦躁,却不知道具体在烦什么。

这可不行。他告诉自己,得赶快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左侧躺里睡着,不然等躺到手臂发麻、浑身是汗,他又得该死的面对赵东来那张大脸。

他想,明天,就明早上,一定、必须买个耳塞,塞上地震都摇不醒的那种;要不就晚上不吃饭了,谁知道吃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会不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导致他晚上像个夜猫子似的不睡觉;或者干脆他弄出点动静来,让赵东来翻个身,只要赵东来也背过身到那头呼气去,不管是不是真的隔音了,至少心理上觉得,多了面让人肉墙,声音怎么的也会小很多。

但是他忽然又想起,以前他半夜发起烧自己醒过来,本不打算告诉赵东来,可稍微有个掀被的想法赵东来闭着眼就把他拖回来了。后来他觉得奇怪,那时候他根本没有碰到赵东来哪怕一点,赵东来是怎么第一时间知道的?

“我跟你说,这就叫心灵相通。这就是老夫老妻之间才会有的默契!”面对赵东来的满嘴跑火车,祁同伟敷衍都懒怠。什么缘分啊、老天啊这些玄玄幻幻在他看来还不如捂在手里的那杯烫开水来的实在,暖胃倒是真的。

与其寄希望于这些不可言说,还不如把握住手里,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不过,虽然对天敬谢不敏,他心里一直有个没解决的麻烦。说实在话,他不怕死,但也怕死。以前留着这条命是不甘心,被打压搏也要搏个粉身脆骨浑不怕,因为这股子架势他也真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差点就没回来。这种给自己身上下咒似的自毁不但没让他对老天爷起到些尊敬,反而像是那些断骨都长到了后脑勺,见谁都不像个好人,揣着一身戒备,以最恶意的可能性去揣这些个红脸白脸的牛鬼蛇神。

不以最坏的可能性去做准备,又怎么能收获最好的结局呢。

他和赵东来在一起六年了。他们是同事、上下级,是情人、伴侣。赵东来大概是最懂他、却又最不图他什么的人了。总之至今为止,没见过赵东来对他索取过什么,金钱权利对赵东来好像没任何诱惑力。但不能说赵东来就是个好人了。赵东来以一种不动声色、霸道混账的方式入侵了他的生活,一味地对他好、纵容他,侵蚀着他本身就有裂缝的防备,最后这些好就像毒药似让他上瘾,让他再离不得他。就像现在,明明被他吵得睡不着觉,自己还得忍着不把赵东来踢下床。跟舍不得没半毛钱关系,搞醒了赵东来,他都能想象赵东来式的东问西问,嘘寒问暖,然后他在这种关爱中再一次筋疲力尽、疲惫不堪到不想再折腾,正好顺了赵东来的意思。所以这么想想,赵东来就是个不折不扣混蛋。

糖衣炮弹害人啊。祁同伟迷迷糊糊的感慨,意识慢慢沉下去的他没发现,现在他的呼吸步调和赵东来一样样的。
 
 



普拉多开了整整三小时,祁同伟累得要命。现在他是真心实意想一头栽倒在方向盘上睡死过去,不过他忍住了这股要命的困意,把车隐蔽进一片杂草树丛,现在他不敢在任何有监控的地方出现。

距离天亮还有差不多两小时,趁这个时间他还可以短暂休息一下。熄了火,调低座位,这里自然比不上家里舒服,但现在顾不了这些了。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所有的事情只有他来安排了。以前他一直希望能有出头的机会,有立功的机会,现在戏剧般的,他从二线小替补变成了大前锋,一力扛起所有的事,像是最后关头需要打败的大将领,等着和正义的一方决一死战。

几小时前敏锐的闪避和现在纷乱的亢奋,让他又一次失眠了。肾上腺素飚的太高让他睡不着,身体疲惫不堪,但现在没有一个赵东来可以让他踹屁股了。

也不知道赵东来有没有在方向盘上睡着。

他挺怕死,也不怕死。他真的挺怕赵东来在他耳边唠唠叨叨唧唧歪歪,因为那样很容易让他对事情失去原有的判断,然后就没脾气了,最后遂了赵东来的意。他不是耳根子软,只是,他想那么做,如果顺着赵东来的意思能让他高兴,那么他会这么做。

但是他真的很讨厌老天爷,因为要是因为自己跟老天爷对着干最后被带走了,让赵东来看见了,这个真是最最讨厌的事了,肯定要被念死了,最惨的是以后每年都要被念好多回。

所以最好也赵东来也不要来,这样就少一件烦心事;自己和老天爷对着干,就可以再少一件烦心事。
 




赵东来没来,太好了。现在就剩老天爷了。
“去你妈的老天爷!”他大吼,总算痛快了一回。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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